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绿意铺路，归途如画
盛夏的烈日像一壶刚烧开的水，哗啦啦地倾注下来，烫得柏油路面微微发颤。我从城里出发，一起向南，车窗外的景物逐渐由钢筋水泥切换成绵延的稻田与果林。侄子小哲坐在副驾驶座上，举着手机兴奋地拍个一直——这是他第一次跟我回老家。
“叔叔，你看那片竹林，绿得似乎在发光！”他指着远处说道。我笑着颔首，心底泛起一阵柔软。老家所在的墟落被称作“梦幻海角”，临山面海，终年绿意汹涌，尤其是炎天，植物疯长得像要淹没整个天下。小哲在城里长大，见惯了修剪整齐的绿化带，哪履历过这种野性又蓬勃的自然。
越靠近村口，空气里弥漫的味道就越富厚：新割的稻草香、谁家灶头炖肉的浓香，尚有若有若无的海风咸味。路两旁，龙眼树枝桠低垂，果实攒成了团，沉甸甸、绿油油的，险些要砸到车顶上来。小哲摇下车窗，深深吸一口吻，眯着眼睛笑：“似乎连风都是甜的。”
村头二叔公家的黄狗摇着尾巴迎了过来，它已经老得走路有点晃悠，却照旧记得我这个“无意回乡的游子”。小哲有点怕狗，躲在我死后，却又忍不住探头去看。老人们三三两两坐在树荫下摇扇子，看到我们，远远就扬起手招呼：“回来喝喜酒的哇？阿明家的闺女明天出嫁哩！”
我一边应声，一边领着小哲往老屋走。红砖墙、青石阶，院角的枇杷树又长高了一大截。推开门，灰尘和旧时光的味道扑面而来。小哲却像个探险家，兴奋地检查每一个搪瓷杯、每一幅泛黄的相片。“叔叔，这是你小时间吗？笑得傻乎乎的。”他指着一张我骑在水牛背上的照片说道。
黄昏时分，暑气稍退。我带着小哲去田边走一走。斜阳把整片稻田染成金红色，远处传来蛙鸣与蟋蟀声，像一场自然的交响乐。小哲突然清静下来，小声说：“城里历来没有这么悦目的天，也没有这么静的声音。”我拍拍他的肩，没有多说�；蛐�，有些感受本就该留给土地亲自告诉他。
喜宴盛夏，人情沸热
第二天一早，喜宴的新闻就从村东头漫了过来。锣鼓声、鞭炮响、欢笑声拧成一股热浪，卷着食物的香气飘散到每个角落。小哲换上我给他准备的白衬衫——后背已被汗微微浸湿，却掩不住他眼里的新颖与雀跃。
宴席摆在阿明家门前的大院里，十几张红漆圆桌依次排开，每张桌上都堆着瓜果、糖果、花生，中央一大盘冰镇西瓜绿皮红瓤，水珠晶莹。小哲凑近我耳边：“这比旅馆自助餐看起来还好吃！”我忍不住笑——这小家伙，总算体会到乡土宴席那粗糙却真挚的吸引力了。
新娘衣着红褂子，垂头笑着，被一群小孩围着讨喜糖。小哲早先有些拘谨，直到隔邻桌的大婶塞给他一颗芝麻糖，他才松开下来，逐步融进了这片热闹里。我看到他和几个年岁相仿的乡下孩子凑在一起，比划着玩手机游戏，也学人家用树枝在泥地上画格子跳屋子。
酒过三巡，尊长们最先轮流上台讲话。有回忆新娘小时间顽皮故事的，有祝福新人完满幸福的，也有借此机会嘱咐年轻人“�；乩纯纯础钡�。三舅公喝得满脸通红，举着羽觞朝我走来：“外面再好，根永远在这里呐！”我颔首和他碰杯，酒是自家酿的米酒，甜中带辣，喉头烧得暖融融的。
宴席到后半场，气氛越生气热。有人最先唱起乡戏，弹着二手吉他跳起不可调的舞步。小哲居然也被拉进去一起闹，笑得前俯后仰。我站在人群外围，看着这一切，突然以为：所谓家乡，或许历来不是地理意义上的一个点，而是由声音、味道、温度和那些爱你的人配合编织成的一张网。
离村前，小哲认真对我说：“叔叔，明年暑假还能再来吗？”我看着他被晒红的脸和发亮的眼睛，点了颔首。车驶出村口时，他转头望着那片渐远的绿海，轻声说：“我似乎有点知道，你为什么总说这里是‘梦幻海角’了。”
盛夏的热，终究会散。但有些工具，好比土地教的温柔，好比一场喜酒聚起的人情，会在心里绿意盎然地生长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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